2069年11月3日早8时10分,迦拉提亚利希滕贝格大型企业园区。

(资料图片)

刺耳的警报在园区各处响起，正在忙碌的园区立刻进入紧急状态，保卫科立刻行动封锁各个出入口，除附属医院手术室及急诊科室成员以外的其他工作人员则按照预案暂停手头工作，安静等待保卫科检查。很快高管们就会下到各部门，力求尽快找到闯入管理区的入侵者。

AN-94躲到一处茂密的树林里解除光学迷彩，利用自身的电池为其充电的同时从嵌进背部的随身工具箱里拿出折叠工兵铲和一瓶不知名液体。

就在刚刚打晕Z之前，她已经向AK-12发出信号，现在行动正式进入下一阶段。

她先是在某棵树下挖了个浅坑，卸掉自己脸上的伪装和那张正常的身份卡丢了进去。那瓶液体紧跟其后被倒入坑内，不多时坑内的东西便溶化殆尽，变成了根本看不出原状的浑浊固液混合物。接着AN-94从旁边的树坑下取了些沙土搅拌在一起，再将坑填好并擦净工兵铲，连同瓶子一同收进了工具箱里。最后，她还不忘将携带“病毒”的身份卡读卡区处理成无法读取的样子，折成两半后扔在一旁。

环顾四周，她确认没有人之后重新打开光学迷彩，瞬间隐没在树丛中。

她需要以最快速度离开迦拉提亚，毕竟有RPK-16操控的傀儡素体在她不可能再做一次替换。她尽可能地小心穿越着园区内的道路，挑选的路线周边环境也不算复杂。就算对方没有使出探测手段，光学迷彩对环境的动态实时模拟需要经过系统性处理，越复杂的环境所需的时间、资源和运存占用就越高，一旦超过阈值便会导致强制关闭，失去光学迷彩的她立刻会暴露在迦拉提亚的虎口下。她不介意自己身死，但安洁莉娅绝不能受牵连。

在安洁莉娅的计划里，她本来是打算让AN-94潜入管理区档案室的，但梅利耶及时修正了这个极其危险的想法，选择利用迦拉提亚的漏洞完成这个任务。根据Z的描述，管理区内的所有主机都是连通内网的，而且为了方便上传文件留档，这些主机与档案室的大型服务器也是直接链接，所以只要从Z的电脑进入便可以直接到达档案室数据库。

但这种耗费时间的搜寻不可能在Z的办公室完成，所以她必须使用远程控制，这个时候那两枚一模一样的黑色U盘就派上用场了。“U盘”实际上是特制的匹配器，另一枚现在想必也插在Z电脑主机的某个隐蔽接口上.只要她能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抵达指定地点，她就可以立刻建立远程控制访问数据库，届时迦拉提亚即便报警也无济于事——只凭远程控制记录他们很难追查到有用的信息，毕竟伪造访问地址的方法实在太多；更何况她不是直接将数据库席卷一空而是寻找特定数据，在数据库没有丢失数据的情况下就算真的被警察抓到也无妨，哪怕柏林警方不认可她苏联人形的身份，史塔西一定会帮忙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她小心翼翼地迈过排水沟，远离玻璃幕墙的同时保证身体尽量蜷伏在花坛下走过一条条路。光学迷彩在玻璃等介质前需要额外模拟反射出的人影从而大幅增加计算量，持续运转之下很可能过载，而且光学迷彩开启期间不能充能，迫使她必须在前进一定距离后原地充能。

一开始她的移动相当顺利，没有人发觉到她的存在，但就在她准备通过一个较大的路口时，一辆携带了大型光学迷彩探测设备的“虎”式装甲车正好停在路口，打开了车顶上的扫描仪，紫色光束顿时扫过每一处可疑的地方,包括墙边和绿化带。

AN-94见状立刻绕路，在扫描仪前她无所遁形。

经过有惊无险的一段路程，她终于到达园区大门不远处，这个地方自然用不着光学迷彩。她走进最近的厕所，反锁好隔间大门后解除光学迷彩，微微打开了主动散热口，热气缓缓冒出。长时间开启光学迷彩的负荷哪怕是AN-94的军规素体也难以承受，可天气寒冷，她不能一下子就把体能的热量排出，否则大量的“白雾”会引人生疑。

她并非要在这里远程控制，而是再伪造出另一个人——只见她抽出又一张普通德国少女的面部伪装，把执法摄像头放到面前形成类似照镜子的效果，借着心智中呈现的实时影像将它严丝合缝地戴在脸上，确认无误后又拿出一张与之匹配的身份证明。不过AN-94并不知道的是这不是假证明，它本属于一个被史塔西逮捕的倒霉非法人形，正好在这里用到而已。

AN-94长舒一口气，她整理了一下衣服便走出厕所直奔正门。果不其然，大门处已经戒备森严，几名腰间别着电击枪的保安在门口严防死守，盘查每一位过路者，光学迷彩扫描仪的紫光也以固定频率扫射大门，以防入侵者浑水摸鱼溜出大门。

AN-94泰然自若地走到保安面前，出示了身份证：“请放行。”

保安不客气地拿过身份证，核对了身份证上的头像和本人后说：“人形小姐，很抱歉我们这里并没有您的进入记录，请您接受安全检查。”

“为什么？”AN-94明知故问。

“公司刚刚发生一起恶性案件，一名商业间谍入侵了管理区主楼，我们需要对任何过往的人进行检查，以防商业机密遗失。”保安说，“请放心，如果证实您并非嫌疑人，我们就立刻放您离开，不会有任何为难。”

“要检查心智么？”AN-94切中要害地问。

“我们手头没有仪器，所以心智我们不会做检查，但是您需要到人形通道进行扫描。”保安相当礼貌地为她指了位置，“另外麻烦您打开外部读取存储权限，我们要扫描关键内容。”

“好。”

AN-94料到他们肯定会要求从外部调取自己的内存，提前开启了军规级别的保密分区，现在他们只会看到AN-94公开的分区，而包括克格勃和史塔西等敏感关键信息全都隐藏在另一分区内，凭保安们手上的民规仪器根本无法发现还有第二分区的存在。

AN-94又一次站定在扫描仪里，张开双臂接受仪器的全方位扫描，很快红灯亮起。结果便展示在保安面前——型号自然是没有匹配到，那枚黑色外壳的U盘自然也被发现。

AN-94将U盘放到走来的保安手里：“看起来我会被暂时扣押。”

“确认U盘没有问题后我们会联系非法人形收容所的工作人员，在他们到前麻烦您在门卫室稍坐。”一名年轻保安说，“另外我们要上报，届时保卫科长可能要过来看一下情况。”

“好的，我就在这里等。”

AN-94的配合令保安们很是讶异，作为非法人形她仍能泰然自若地应对，这开诚布公的态度已经把清白写在脸上了。保安们并不打算为难她，但公司规定不可轻易打破，他们只能在检查完U盘后分别向非法人形管理局和保卫科上报情况。

扫描未发现异常后，年轻保安将U盘还给AN-94：“人形小姐，您的U盘。”

“谢谢。”AN-94收起U盘，“你们科长还来吗？”

“不来，说是非法人形直接移交管理局处理就好。”保安说，“请您稍坐，管理局有人就在园区附近执法，等下就会过来接走您。国家对人形态度相对宽容，您大可以放心。”

“那就谢谢您的好意了。”AN-94平静地道谢。

“不客气。”

保安走出室内继续履行自己的职责，AN-94独留室内安坐，顺便整理一下心智空间。现在只要没有意外状况她只需要等“管理局的人”把自己接走，彻底安全之后只要那些人没有拔掉主机电源，她就可以开启远程控制搜寻安洁最想要的信息。

仅仅过了一分钟，门口响起一阵急促的刹车声，AN-94起身望去，非法人形管理局的车停在大门口，车上下来两个身着警服的男子，腰间还别着电棍、手枪、EMP手雷和专用手铐。

实际上，在民主德国现行的制度里非法人形管理局本身属于公安系统的一个分支，局内的干警一般被称为“人形拘捕警察”，具体到服装等细节上就是臂章和工作内容的区别，所以一般情况下只能通过看车上的文字来辨别是否为非法人形管理局。

为首的男人出示了证件，保安接过看了一下之后立刻走进门卫室招呼AN-94：“人形小姐，您可以走了，祝您好运。”

AN-94点点头，跟着保安走到室外，迎面对上两名警察锐利的目光。

“至少从表面看，这人形没什么威胁。”一名年轻的警察说。

“以防万一，先把她带回局里再盘问。”另一名留着络腮胡的年长警察点头，把特制手铐戴在了AN-94手腕上，“有些非法人形就是用这种貌似无害的样子来伪装，实际上她们比想象中更危险。记好了，无论是人还是人形都不能只看外表，知人知面不知心。”

“我明白了前辈。”年轻警察说，“人形小姐，请上车。”

AN-94被警察一前一后簇拥着登上了车，车内的空气有些浑浊，两人在之前并没有打开空调热风，一股柏林冬天特有的潮湿气味铺面而来。年长的警察坐到驾驶位上，看着年轻警察系好安全带才发动汽车离去，很快迦拉提亚就消失在视野里。

“AN-94小姐，一切还顺利吗？”年轻警察说着为她解开了特制手铐。

“截至目前计划一切顺利，迦拉提亚暂时没有发现关于我的异常。”AN-94将手铐还给年轻警察，“不过T先生，你现在能否联系上安洁莉娅或者卡尔长官？迦拉提亚园区应该是开启了局域通信屏蔽，在我给AK-12发送过行动开始的信号后我就没能再联系到他们。”

“刚刚恢复了。我测试过，卡尔那边说迦拉提亚开启了大概两分钟的屏蔽，应该是在查看有无向外的数据流。”年长的警察边撕掉唇上的假胡须边说，“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等到达安全屋后我们就开始最后一步，但请您记得一定要遵守和施陶芬贝格主管的约定。”

“我明白。没有史塔西同僚的全力支持，我们不可能这么轻易地在迦拉提亚展开调查。”AN-94将素体调整至最佳状态，“情报共享对史塔西和克格勃两方而言是双赢，更何况我们的目标也大抵一致。”

“你不把贴在喉咙上的变声器也一起摘下来吗？”年轻警察问。

“R你别催，好歹是我在开车，要不然换个位置。”T伸手摘下变声器，“非法人形管理局的车上有另一重保险措施——除了执法记录仪和录音机，还有一枚人形很难找到端口骇入的窃听器，就是为了防止某些人形抹消记录仪和录音机里的证据，也是声纹确定执法者的凭证之一。还好我们现在和管理局是一路人，他们允许我们用自己的车伪装成他们的一部专车并写了手续，不然我们现在的对话应该都被记录下来了，到时候借车的人可不好向上面交差，史塔西也不好干涉警方内部的事。”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哪个部门都不想借非法人形管理局的车。”R颔首想了一会儿，扭头对AN-94说，“AN-94小姐，怎么样？联系上安洁小姐了嘛？”

“嗯，已经恢复联系了，我刚刚收到他们发给我的信息。”AN-94点头，“因为园区突发状况检查被迫终止，他们已经汇合正准备离开，但卡尔长官似乎并不愿意。”

“什么意思？”R眉头紧锁。

“卡尔说是要找阿黛拉算账。”

“算什么账？那个叫阿黛拉怎么惹恼了卡尔这头暴怒的小兽？”

“按照安洁对我的说法是阿黛拉打算贿赂他们，还讲了些威胁的话。”

S想了想说：“我知道了，这主管打算尽可能拖延时间延缓对迦拉提亚的调查。就算卡尔和S可以自证清白，根据我们史塔西内部的规矩也要接受内部调查，这个流程相对繁琐；而且必须要说的是，史塔西有‘疑人不用’的传统，哪怕他们自证清白也会被怀疑。”

“最重要的是，她想让我们把目光集中到她的身上。”

一语惊醒梦中人，R的话令AN-94和S顿悟。包括S在内，所有人全都在从史塔西的角度思考，却唯独没有从阿黛拉的角度看待现在的问题。

她这么急切地把史塔西的目光集中到自己身上，究竟要掩护什么人？这个人难道就是安洁莉娅想调查的阿黛拉的“上级”？如果是，那么调查或许会有重大进展。

线索正在一点点汇聚，但AN-94心中总有一丝疑虑，似乎正有人牵引他们朝这个方向走。

莫名的寒意爬上她的背脊，她飞速思考其中的纰漏。